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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立柏:为什么要教中国学生拉丁语?

2024-11-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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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月中旬,有着中文名的奥地利人雷立柏推出了他的随笔集《我的灵都》。他穿着一件印着不同文字的T恤出现在单向街爱琴海店活动现场,与读者互动交流。他那件需要解读的衬衫,上面的字其实是同一个意思:“精神使人活”。由此展开的话题,也跟这几种语言有关。说一口流利中文的雷立柏,在北京已经生活了22年,任教于中国人民大学,且教的是拉丁语、古希腊语和古希伯来语。他对北京的热爱以及历史地理的谙熟,都在这本新书中体现得淋漓尽致,他还提供了一个特殊视角,让我们不仅是从外国人的眼光,而且是从语言学、与外国人相关的历史的角度,打量这座城市,思考一种语词的来路。


北京是我的灵都,一个精神性的、有生命力的城市


《我的灵都》这本书回顾了我22年在北京的思想、经历,还有一些故事,最重要的是一些人。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是,我有一个学生在南方学习拉丁语,他是典型的南方人,看不上北京的生活。可是我觉得北京好,我喜欢,我在这里22年,并不觉得这儿多可怕,没有。我住在人民大学的校园里,很好。我说我在北京找到了我的乐趣,找到了我的工作、使命,这不是很好吗?所以我就开始写,替我自己辩护辩护,也替北京辩护,我说北京是一个有精神性、有生命力的地方,所以说北京是我的灵都。我在北京20多年,遇到那么多人,他们对我都非常好,让我学习到很多的东西,给我很多的机会,可以发挥我的潜能,所以我非常感谢北京人。


我愿意教中国人古典语言和古典文化


我上课的时候经常穿这个T恤,上面分别是埃及语、拉丁语、古希伯来语、古希腊语和中文。这是个西方的典故,就是文字让人死,但是精神使人活。我在人民大学文学院,教中国人三种西方的古典语言(拉丁语、古希伯来语、古希腊语),我做这个T恤是为了告诉中国学生,西方的ABC和汉字一样,实际上也是从象形文字演变来的。


我喜欢研究语言,也喜欢研究关于文字、汉字、西方文字的知识,现在我已经在人民大学工作了14年,时间也不短了。来北京是1995年,已经在北京22年了。


我一生当中遇到的最大挑战是汉语。外国人学习汉语非常困难,在我的眼中汉语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,不是因为语言本身,而是因为文字。汉字非常难,任何外国人学习汉字都需要背,我学习汉语就花了三年的时间。这三年决定了我的一生。我说我要继续下去,研究东方文化,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孔子的思想,研究了中国儒家和道家的思想。后来从奥地利毕业了以后,我就来到了中国,1995年考入北京大学,研究的是我最喜欢的中国古代哲学。


当时跟了一个非常有名的老师汤一介,他让我学古汉语,研究中国古代哲学的主题。中国第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叫张衡,他发明了地动仪,我就写了一个关于他的论文。毕业以后,因为我是个外国人,在中国教中国哲学,这个有点儿好高骛远。所以要找另外的工作,有的朋友劝我教德语,但是我喜欢有一点挑战性的,所以说我愿意教中国人古典语言、古典文化。


不了解西方传统中的“正”,怎么能了解西方的“反”


可能是受到一个北大的老师的影响。大概是1998年的时候,我听了他的一个演讲——他是一个专家,研究日本和中国20世纪的文学史。他说了一句话,中国20世纪知识分子,只了解西方的“反”,没有了解西方的“正”。我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什么是西方的反,什么是西方的正?他说西方的“反”就是法国大革命,1789年以后,反对中世纪,反对封建,反对传统,反对宗教,这个是西方的“反”。但是在欧洲,西方文化还有一个“正”的传统,那就是中世纪的传统,古代很多东西和近现代是很不一样的。20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基本了解西方的“反”,了解非常激进的一些东西,却不了解“正”的传统。


听了这句话以后,我就想帮助中国人更好地了解“正”的传统。关于正的传统,如果不学拉丁语和希腊语就不能有很好的了解,所以我决定做这件事。这件事在中国很少人做,也没有好的教材,没有好的辞典。我就开始做,开始编写一些教材。我出的书很多,大部分的书就是语法教材,例如拉丁语小辞典、词汇表。拉丁语和汉语的成语都是我很喜欢的,我当时觉得汉语里面最好玩儿的就是成语,所以我背了很多成语。我的同学都骂我说你是孔乙己,天天之乎者也,经常用这些词语。而拉丁语的成语恐怕比汉语的成语还要多,有非常多的典故、格言,有人生的智慧。所以我编了拉丁语的成语词典,而且我希望能够把汉语的成语和拉丁语的成语做一个比较。


我有一个理想,就是让中国学生可以很快、很好地了解拉丁语,学好这些古代语言。在北京有其他的专家、外国的老师也教拉丁语、希腊语,但是一般都会用英语教,英语本来就是外语,所以说如果学生通过外语再学另一门外语,可能难度比较大,所以我尽可能在讲课的时候都用汉语,我的教材也是用汉语写的。我的口语还可以是吧,我说话还不错,比较流利,这是十多年练出来的。可能在中国,没有第二个外国人说那么多汉语,不断用汉语讲课、介绍一些东西,这都是锻炼。


拉丁语、古希腊语,离中国人并不远


我最近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:汉语和拉丁语的关系。一般的学生和文人都认为拉丁语、古希腊语,距离我们很远。但其实离我们很近。比如今天我们的购物中心叫“爱琴海”。爱琴海是一个希腊的故事。我的兴趣是“爱琴海”这三个字,是谁把它翻译成这三个字,地中海的地名是怎么传到中国来的。我特意查了,1866年有一本介绍希腊历史的书叫作《希腊志略》,在这本书中还没有出现爱琴海这个名字,而是用“群岛海”来称呼。我现在时常感觉到,我每天都在重新学习汉语,虽然我的汉语学习了三十年,但我现在会经常问现代汉语的很多词汇是怎么进来的,因为它们在古汉语里面没有。


《我的灵都》开篇提到北京是中国的首都。“首都”这个词古汉语里面是没有的,古汉语会说“京城”、“京都”。“首”来自capital,capital来自拉丁语caput。我好奇这个词是怎么进入中国的,是谁介绍过来的。拉丁语和现在的汉语之间的关系太多了,拉丁语和现代汉语的关系不只是首都,不只是爱琴海。比如,首都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,里面很多词都是来自拉丁语,很多现代汉语的概念也是来自拉丁语,如果你不了解拉丁语本来的意思,你可能也不会了解这个单词的意思。尤其是英文,很多中国学生都要学习英语,而英语很多单词的词源,也就是英语的“偏旁部首”就是拉丁语或者古希腊语,如果不学这些古典语言,可能你的英语永远不会变得非常好,因为你没有分析的能力,你不知道它原来的意思是什么。


所以要有一个追求,要有对古典语言还有对现代汉语的分析的能力。我要把这个分析的能力,传给我们学生。

(雷立柏系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)


原文链接:

[北京晚报]雷立柏:为什么要教中国学生拉丁语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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